壮族老家笔记之《水满金罐》

金罐是我这边壮族人装祖先骨骸的陶瓷器，貌似一个米罐，上面有龙凤的凹凸图形。男骨骸用龙的，女的用凤的。当然亡者前提是满36岁并且有后代者才可以入金罐。称之为“成公。”不符合条件者只有送往花山这条路。被送往花山者埋葬的时候不用正规的棺材，用草席或者别的数目东西包裹起来。现在都用棺材了。埋下的时候家人得摔坏一个煲，寓意今生已毁，来世投个好胎。唤作“背煲”。“背煲”又拿来当做骂人的语言，非常恶毒。

     水满金罐当做语言来交流的时候，不是骂人的言语，只是表达了对对方愚蠢行为的一种描述。比如有一个人上街去卖鸡，本来是一斤十块钱，倘若按照一只十块钱卖的话，你就可以这么评论这个人：“你家水满金罐嘛，怎么这么笨？”对方绝对没有反驳的勇气。也许，他祖先的金罐里面，真的水满了！

水满金罐绝对不是水满好的兆头，除非里面有成双成对的鱼，但是里面怎么会有鱼呢？那也不是绝对的。

     我外婆家有一个老汉叫做有益，在六月天背他老母的金罐去六倔山对面的小山上安葬，那是极度干旱，河流干枯，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。安葬不到三日七朝，他家乱得一窝马蜂。首先是他去打赌被民兵营长追踪一口气跑过了几个山坳，那营长竟然开枪，子弹飞过他的耳旁，差点命丧黄泉。然后他回家扇了老婆几个耳光，他的理由是怀疑老婆出轨。他的老婆那样子，又黑有脏，竟然现已出轨？他们大吵了一架，什么锅碗瓢盘砸个稀巴烂。他家的亲戚实在看不下去，就说，你看看刚埋下母亲的金罐。

     据说他打开金罐的那一刻，发现里面的水清似竹蜂的翅膀，且满过头骨。不得已只好倒水擦干骨骸重新寄存在坝下。大旱天金罐里怎么会有水？不知道。总之那地呆不下去就是了。最后他自然与妻子重归于好，恩爱生活不再话下。

     我父亲跟我说过一个奇特的故事。在国民以前的时候，在板半庄有一个匪首，名字叫做王朝，此人为非作歹好多年，欺男霸女，竟然到这样的程度，庄家哪家娶媳妇他要跟心娘子睡头晚觉。他有一手好枪法，过六荣桥的时候，火枪可以连放七响。他在我庄瞄准一个在石排的妇人，说，打你的头。话罢砰的一声，妇人当场爆头毙命。

周围的人们十分厌恶王朝的霸道，联合起来围攻他，围攻了很久就是抓不住他。一次他竟然从六荣桥潜水到华六，还背着一个孩子，估计到末路了。孩子淹死了，他却没有事情。人们抓不到他，就想到去挖他家的祖坟。挖开他的祖坟，打开金罐，里面竟然有两条七星鱼！人们倒出了七星鱼，没有了水，那鱼自然死了。最后人们在王位的龙眼树下抓住了王朝。劈成四块。也算是罪有应得。

     金罐里有鲤鱼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次。跟说说故事的人讲他家现在还有十几个金罐没有下葬。以前都是葬好了的，但是家族里有一些事情，什么神经病啊，什么绝症啊，后来一个一个金罐撬起来。有一个金罐里竟然有两条鲤鱼！当然里面也是有水，不然鱼怎么会有呢。我说你家族处最大的官是什么？他说，是团长，林彪部队的。现在傻子一般在外面游荡。

     二次葬是壮族聚居地独有的文化，据说是古时候壮古人迁移的时候为了方便带走祖先的遗骨，先火化或者埋三年，再捡骨包好带走，方便。壮俗云“三代不葬不绝则灭”。因此把父母祖先的遗骨葬好是子孙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。

     怎么才是葬个好地方呢？至少不是水满金罐。但是假如里面有鱼，盖好，放进去。重新埋好。

     各位看官，请问你们哪家没有坟墓？请问你们哪家又不扫墓？请问你们家哪个金罐有水又不拿起的？没有。绝对没有。假如你们家的金罐里有两条七星鱼或者两条鲤鱼，如果有，那么，千万别声张。记住我一句话，盖好。埋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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