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土生：中国式执法的软肋：“严打”与“专项行动”

    公安部1月21日通知部署，从即日起至3月10日，组织开展打击倒卖火车票违法犯罪活动专项整治工作。这就是典型的中国式执法：严格规定执法行动的起止时间；明确告知犯罪分子，过了这阵风再犯罪是安全的；平时不打或松打，这一阵才是真打。比如，严打手机黄色信息专项活动，严打酒后驾车专项行动等等。中国的执法部门为什么对此执法方式会如此偏爱呢？症结恐怕在于上级对“政绩”的过分看重，过分喜欢规模和声势，喜欢报道或上报时的数字。如果天天打击犯罪，不知不觉都打光了，岂不埋没了自己的功劳？难怪，警察与罪犯斗法，不是靠固有的职责，却要靠上级批示。原本是应该干活的活儿，却一定要等领导批示，才高度重视，严密部署，重拳出击，战果辉煌云云。这是不是有意在给领导脸上贴点光呢？


    对于执法部门的这种工作风格，我们是否可以斗胆问一声：平时你们是怎么打击违法犯罪的？既然从某日至某日是严打某类犯罪专项行动，那么，这期间其他犯罪是否就不打击了呢？既然现在是严打，那么，平时就是松打喽？这个月专门打“醉驾族”，那个月专门打“黄牛党”，这样的执法会不会按下葫芦浮起瓢，整天陷于顾此失彼的被动境地呢？“严打”与“专项”之类字眼，其实是经不住推敲与拷问的。警察抓小偷是天生的职责，任何时间和地点都应即时履行，如果做不到这一点，那就是失职，那就是不作为，甚至就是违法或犯罪，应该被追究责任。或者说，执法部门的工作任务必须是日常性的，一年三百六十日，犯罪分子作案是不分时空，不分白昼的，打击犯罪怎么能规定在特定的时期呢？如果都要等严打专项行动时才一举拿下，那平时的犯罪分子岂不更加有持无恐呢？那些被黑社会欺压的老百姓，又怎么能够得到解救？这样的现象显然是反常的，既不合情合理，也不合规合法，是明摆着在纵容犯罪，是鼓励犯罪分子选好时间犯罪。


    “严打”一词的提法，其实是在给法律脸上抹黑。这个“严”字反而让执法显得主观随意，似乎法律规定的量刑标准一文不值。既然中国是法治社会，那么，违法犯罪当然该怎么打就怎么打，要由明确的法律条文规定，怎么还会有“严”打之说呢？任何违法犯罪行为都要受法律的制裁，犯下什么样的罪，就要受到什么样的罚，这是丝毫不能含糊的。事实是依据，法律是准绳。可是，这根绳子无论如何不应被当成橡皮筋，被松紧自如地操纵着，想让它有多长就有多长。对于违法犯罪行为，必须坚持不懈，随时打击，绳之以法，不应要等到专项整治时才下手；公安的政绩是社会的平安和谐，而不是媒体上一堆堆醒目的数字。执法必严，违法必究，中国人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。这是对公安机关起码的要求。如果平时不打，或者松打，那就是他们的失职，甚至是犯罪。然而，就连重庆的打黑除恶，都是不得已而为之，都是因为到了非打不可的地步。各类违法犯罪总是被养虎成患，总是被纵容着坐大，一而再再而三地祸害社会，直到伤天害理，引得天人共愤，以至到了非打不可的地步，这种现象令人费解。


    为什么不把犯罪遏制在未发之前，在犯罪势力刚一露头，就果断地予以解决呢？我想，这不一定纯粹是执法部门的懒惰、不作为和失职，因为其中猫溺太多，存在环环相扣的利益纽结，比如重庆打黑中出了名的文强，原来当的是公安局副局长，擅长玩的就是警匪一家，护黑庇恶，执法犯法。正因为执法者与犯法者相互勾结，沆瀣一气，才导致执法难度奇大，法律成了一纸空文。难怪，有些犯罪分子会得到庇护，很难被绳之以法。所以，要想真正解决问题，必须等到犯罪分子达到了罪大恶极，万恶不赦，并获得上级领导亲自批示，直接领导亲自部署，主要领导亲自挂帅，并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专项严打活动，让谁都不敢继续庇护。这样的活动一定被宣传为“严打”，并且是从某年某月某日起，到某年某月某日止。对于这样的“严打”，媒体宣传起来津津乐道，公安机关行动起来虎虎生威。然而，这样的一阵风式执法，虽然总是被报道破了多少要案，抓了多少罪犯，收缴多少作案工具，查获多少赃物，追回多少赃款。然而，这一切都是给别人看的，社会效益终究是有限的。而且，犯罪活动之所以如此严重，其实恰恰是这种执法方式造成的。如果真想达到杜绝犯罪的目的，就应该秘密部署，秘密行动，出其不意把犯罪分子一网打尽。现在是行动还未开始，就大张旗鼓地大作宣传，生怕犯罪分子不知道，结果犯罪分子都猫来起避风头去了，你还能抓住谁呀？还怎么把他抓个正着，怎么好取证呢？这样大肆宣传，不等于给犯罪分子通风报信吗？通知此次严打从哪天到哪天，过了这几天严打结束，犯罪分子还会猖狂照旧，依旧是光天化日之下，依法是置法律于不顾。所以，严打只不过是运动式的执法，不过是季节性的一阵风，而松打或不打反而成了常态。所以，要有效打击违法犯罪，只有把这些忽冷忽热、忽松忽紧的严打与专项行动，转变为随时随地的日常执法行为。这一点傻子都能想明白，不知执法部门为何会执迷不悟。

    正因为执法部门爱搞“严打”和“专项”行动，现在，该所有的不法分子拍手称快了。既然严打行动要选定时间并公之于众，实施犯罪当然也要选定时间，以期逃避了严打的风暴，在“松打”或“不打”的时候再干，最多不就是几个月的事嘛！结果呢，犯罪分子“违法不究”，长期逍遥法外。这就是中国式执法的奇怪现状。如此这样还能确保“执法必严”、“违法必究”的话，那倒真是深深地幽了中国的犯罪分子一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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