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蛋泡酒的味道（小小说）

文/覃柳波

       那时候，不知道庆幸还是悲哀，一阵狂风袭来，三叔的房子轰隆就倒塌了。庆幸的是三叔和三婶都还在地里干活，悲哀的是，家没有了。我爷爷说，家有或者没有，对他们两个都是一个样。我爷爷一直对三叔和三婶不满。原因只有一个，他们结婚二十几年了，至今没有一儿半女。三叔年轻的时候去放牛，顽皮骑在牛身上，牛一惊，奔跑似离弦的箭，三叔滚落下来，偏偏胯间压在路旁的石头上，躺了几天，总算捡回了一条命，然而落下了病根。

     结婚后，棉被换了好几床，也请道公来做法好多次，但是三婶的肚子就是大不起来。爷爷就骂，骂天骂地，骂可恶的石头！骂归骂，一切还是如故。有人告诉爷爷说，你儿子这病得吃羊蛋，最好是羊蛋泡酒，这玩意可厉害着呢。我家这地地方不兴养羊，别说羊蛋，就是羊毛也难寻找一根做药引子。爷爷想了半天终于在脑海里寻找到了一个在西燕的老凡，老凡是爷爷的故人了。老凡是养羊的人，弄几个羊蛋那肯定不成问题。很快爷爷就联系了老凡。老凡说要别的没有，羊蛋是有许多的。于是约好在丰城车站交接。交接的是我三叔。

     那天三叔早早的就去到丰城的车站等待羊蛋。老凡是一个爽快的人，说是故人的儿子，就不收钱了。另外吩咐三叔道，我这羊蛋厉害着呢，得小心一点。三叔用塑料袋装好羊蛋，和老凡道别后就登上了返家的班车。

      回到漫桥拐弯处，班车“砰”一声响，一车子人大惊失色。原来车子爆胎了！司机大骂道，是谁？是谁？没有人回答。听着司机凶神恶煞的声音，三叔的双手有点发抖，他坚信这是他手里的羊蛋发挥的效果。还好有备用胎，不然就麻烦了。三叔甚至想到了他被司机告上法庭赔偿轮胎的事情。

       三叔回到家，第一时间跟爷爷报告了今天发生的重大事情，并且一再强调羊蛋竟然如此厉害啊！爷爷说，知道厉害就赶快吃！三叔说，要不你也吃点吧。爷爷的拐杖就落到了三叔的头上，说，你妈都死了好多年，我吃还有个卵用！爷爷说完就回屋睡觉了。

       三叔小心翼翼得把羊蛋放在桌子上，生怕桌子会坍塌。三叔想放在高压锅里煮了吃，但是担心等下高压锅会爆炸，班车比高压锅大得多，不是爆胎了么？高压锅爆炸不要紧，要紧的是万一碎片伤到了自己，万一那碎片再一次划过胯间，难道不是一种再次的伤悲吗？这条路行不通。三叔又想到把羊蛋放在床下的酒坛里，那是一坛舍不得吃的巴马天贡酒，那是三叔的命根，一直舍不得吃。但是三叔又害怕酒坛会炸裂，万一碎片穿透了床板，划到三婶的身子，岂非雪上加霜？

       三叔最后决定再次去征求爷爷的意见。三叔手中的羊蛋是从爷爷的屋门中央飞出来的，三叔也是踉踉跄跄滚出来的。爷爷讲，我最后说一句话，连羊蛋你都来请教我怎么吃的话你就给我滚，滚出这个家门！把羊蛋泡在那坛酒里！爷爷最后还是使出了绝招。

      三叔就这样捡起羊蛋滚出了爷爷的家门。三叔的新家是在爷爷的家门前搭起个棚。三叔就把那羊蛋挂在棚里的灶上。因为三叔实在担心酒坛破裂。一晃就是几年。羊蛋就那么挂着。三叔没有吃羊蛋，三婶的肚子自然也大不了。令人想不到的是，想不到三叔的棚还倒塌了。

三叔和三婶寻思着这辈子就这样了。

      前段时间我的父亲说你三叔要建造新房子了！我问道哪里来的钱呢？父亲说县里搞精准扶贫，你三叔确实符合条件，领导都说了，马上开工！我的父亲还说，妇联也带你三叔三婶去检查了，原来是个小毛病而已!专家说了，明年就生！肯定生！我说，羊蛋呢？父亲说，在你爷爷的床头呢，你爷爷说专家都说能生了，怎么也不能便宜了羊蛋，就泡在那坛酒里了。爷爷说，喝了那酒，晚上老想着你死去的奶奶呢！

我哑然失笑。一切都好了。我也时常寻思着，羊蛋泡酒的味道，到底是啥样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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